【PokerStars】内心的呼唤 | 扑克之星亚洲版

2021年6月5日07:39:12 发表评论

摘要

位于瓦窑头村汽路西侧的供销社，是我童年生活中最具诱惑力的去处。从高我一头的柜台边，踮起脚尖递过一角钱，女售货员傲慢地抓过去，转身扔进身后半开的木抽屉，那里全是钱，令人忍不住多看几眼。“嘿，嘿”，直到女售员用指关节敲击柜台，我才回过神来。她抓出一把糖块，摊在柜面上，数够十个后，把多余的一块又丢回去，才一把推过来。我迅疾取来并慌乱地塞进口袋，眼睛余光警惕地扫视，生怕被人掠去。没出供销社门，那种迫不及待的甜蜜已浸润心扉。

姥爷在土炕上靠墙，头枕在臂弯里半躺着，另一只手指头在膝盖上敲打，嘴里哼哼蒲剧的调儿。我用脚尖儿轻轻走进屋里，放下书包，拿出一张纸对折，用舌头蘸湿，撕成几张大小一样，趴在炕上写起那该死的作业，字迹细密，如同春日里破茧而出的蚕蛾，在废报纸上产下密密码码的蚕仔。实在写不下了，只得寻来过去用过的作业本，利用反面来写。我不时地吮着嘴中的糖块，感觉像泡在蜜罐中。

“哟嘚，今嘛这娃真shaoqian”，听到姥姥小脚触及砖地的清响由远及近，自小院外走到我身后，接到姥姥突然的夸奖，小心脏突突地蹦起来，却沒有立即回头。我赶紧把嘴边不自然的微笑压了下去，装作轻度的近视，迟疑回望时眼睛作出一点儿朦胧的怪样子。

“你给娃把作业本裁好了？”姥姥收拾炉台，准备搭锅生火，一边随意向姥爷问话。姥爷从蒲剧的陶醉中回过神，眼神诧异地望着姥姥。“好了，好了，自己裁的”我抬头说这话时，嘴角刚好溢出一丝甜甜的口水，拉起银亮的丝线，已来不及吸入口中。我顿时紧张而沉默。姥姥的眼神多情而富有智慧，她把食指左脸上一划，半害羞半得意的样子说：“我那会正抹纸牌，你说要一毛钱买两张粉亮纸，让姥爷裁作业本！”我知道自己的小聪明终归失手，何况姥姥大多只问饥饱，不问学习的。顿时，虽一卷在手，眼睛茫然出神。

“人老话多，树老根多，别嫌姥爷说话啰嗦。学习花多少钱都行，但把买学习用品的钱，塞进牙缝，唉……”一向慈祥，沉稳的姥爷说话了“家里即使有金山银山，也不够用”。姥爷骂是舍不得骂，但话已上升到了我快要听不懂的哲学层次。我的头低得快近肚脐眼，嘴里残存的糖块变成难以言喻的苦涩。我把口袋里所剩的两块糖，也上缴了。

之后的两天，姥姥姥爷的话，于我如同圣旨，百依百顺。从我父母回来时，云淡风轻的样子表明，姥姥姥爷信守着承诺，保守着我的成长秘密。我屁股上持续绷紧的肌肉，才渐渐放松下来。

麦假前的语文单科测试，我取得了不错的成绩。我小鹿般一路飞奔，把卷子交给姥爷，姥爷拍了拍我的肩膀说“好样的，什么事都是要先苦后甜”，说实话，那一刻我过于兴奋，立刻想不起自己姓什么。姥姥炕角的枣红色衣柜中拿出包袱，一层一层解开，取出两颗糖块，递给我。那分明是上次“缴获”的战利品。

多年后，父母清晰地忆起，姥爷姥姥要求他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下达的不可动摇的命令，我不禁泪眼婆娑。对姥姥姥爷的牵念，隐藏在内心的角落里，深情地呼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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